后马云时代阿里的最大威胁,不是能否继续强大,而是过于强大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尹生价值观”(ID:jia-zhi-xian),作者尹生。36氪经授权转载。
摘要:对马云的接班人们而言,也许明智的做法是:做对的事,正确的做事,设置边界,让社会整体价值创造、而不仅仅是公司商业价值上升为公司的核心考核指标。
从成立到登顶中国最值钱的公司,阿里巴巴只用了20年,这样的奇迹固然与今天宣布退休的创始人马云有直接关系:通过很早就使阿里成为由“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和“成为102年的企业”这样的使命和愿景驱动的企业,阿里成功穿越了周围怀疑、犹豫的迷雾,也因此享受到最美味的果实。
但同样,也是时势造英雄:这种速度既是互联网行业所独有,也与中国政府和社会对互联网公司的宽容有关,还与中国在过去20年所经历的快速成长密不可分——这期间中国跻身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并且成长为仅次于美国的互联网超级大国,除此之外,中国庞大的、拥有统一文化的人口红利也是必须考虑的因素,在经济规模同样巨大、但在拥有统一文化的人口规模方面不如中国的日本和西欧,就没有出现阿里巴巴这样的公司。
尽管很多时势不再,但你还是很难想象还有什么竞争对手能在电商领域打败阿里,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背靠腾讯的京东曾经让阿里非常焦虑,而现在拼多多和美团同样也在某些方面对阿里构成挑战——这两家公司背后同样都站着腾讯,但即便是腾讯,也可能很难从根本上动摇阿里的电商地位,这两家公司之间的相互明争暗斗,实际上是谁能从中国这张大饼中分得更多的竞争,而不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因为两家公司都在实质上扮演着中国经济基础设施的角色。
就拿拼多多来说,尽管它掌握了一些阶段性的机会,比如伴随着移动互联网而成长起来的下沉市场用户,过去他们几乎被遗忘了,而这些用户对性价比极为敏感,对各种对他们的生活而言属于消费升级的产品兴奋,对时间不敏感,也热衷于将砍价作为一种娱乐,但拼多多的挑战是,它能否建立起整个价值链的高性价比优势,以及在用户开始从功能消费转向溢价消费时,它能否继续满足他们。
而在这两个方面,便又回到了阿里巴巴的地盘——由于阿里已经变得越来越重,从前端的用户入口,到运营支撑与产业链的几乎每个环节,它都有强大的布局,比如金融、云服务、物流、新零售、本地生活服务、娱乐、前言技术以及海外市场等,这样布局的好处是,一方面它可以通过在以类似阿里经济体这样的范围内进行协调来提高生产率,从而分享其应得部分,另一方面,由于它在几乎价值链的每个环节都拥有部分的直接贡献占比,它可以在整个经济体内进行交叉补贴,以应对竞争。
但这正是后马云时代阿里所面临的最大威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中国经济和社会就是阿里之水。要想如其愿景所希望的成为一家102年的企业,阿里必须确保水的活力,而当它进入绝大部分产业、产业链和技术领域并拥有话语权时,一个不仅对它自身,也对中国经济和社会至关重要的威胁就出现了:如何能确保它在每个领域的行动都有社会和全球竞争力?甚至如何确保竞争机制继续有效?考虑到它可能拥有阿里经济体的绝对话语权,而阿里经济体又与中国乃至世界经济拥有越来越大的相关性,这两个问题就变得愈发重要。
也许这正是马云退休时对后马云时代的阿里最大的担忧,不然阿里不会在最新的公司愿景中,增加了这么一条:我们不追求大,不追求强,我们追求成为一家活102年的好公司。在今年的绿公司年会上,马云这样解释:强很容易给人感觉是蛮横、无理,今天迫切需要思考怎么做好企业,让客户满意,让社会满意,让员工满意,自己满意,家人满意。在另一个场合,马云又说:不怕创新成巨头,就怕巨头不创新。
一个追求强大、过于强大的阿里,可能使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面向客户,过于强大或追求强大,可能使阿里收取过高的佣金和价格、在服务上怠慢、在品质上偷工减料、对新的需求视而不见;面向员工,过于强大或追求强大,可能使它降低价值观的要求而提高业绩要求,或者过于强调整齐划一而对缺乏灵活性;而对中国经济乃至整个社会而言,过于强大或追求强大,可能意味着走向妨碍竞争、追求垄断利润,还可能意味着对整个社会和经济价值的过度挤压、占用甚至破坏,而这些最终会招致整个社会的反击。
所以,对马云的接班人们而言,也许明智的做法是:做对的事,正确的做事,设置边界,让社会价值创造上升为公司的核心考核指标。而几天前,阿里和网易的“握手言和”,就既有业务上的实质意义,也可能有立志做“好公司”的象征意义,或许可以视为马云对接班人的临别赠事。
附一篇一年前马云卸任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时的分析文章,里面对类似话题有更深入的分析。
马云的退,阿里的进
摘要:我将马云卸任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视为一次阿里巴巴的进——适应社会共治大环境下的公司新战略,而非创始人的退休,这既是进一步锤炼应变力和执行力、适应后创始人时代、通往102年的关键一步,也是马云作为企业家的一次自我进化,它将提高阿里中长期的确定性。
在2018年教师节这一天,教师出身、并且表示退休后还会做教师的马云,宣布卸任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继任者是CEO张勇,他本人将只保留董事和合伙人角色。这意味着这家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公司向后创始人时代又迈出了关键一步——不说这是最后一步,是因为他的影响仍将在形式上(比如董事和合伙人)和实质上(作为精神领袖、文化导师、生态第一运维者)延续相当时间。
上一次马云为后创始人时代所做的关键行动,是在2013年,马云宣布不再担任阿里巴巴CEO,当时他称“明天开始,生活将是我的工作”,为此,我曾写过一篇《一个将生活当作工作的马云更可怕》,其中的部分内容仍然可以拿来解释马云新的举动:
在互联网领域,一直流行这样的说法:任何一家互联网公司很难连续领导潮流超过五年,从雅虎,eBay,到谷歌,Facebook,甚至苹果。不过阿里巴巴的情况可能有所不同,因为相比那些宣称自己的优势是建立在技术上的公司不同,阿里巴巴的优势是建立在运营和开放生态之上的,这意味着对个人或某一项业务的依赖较小,且其优势一旦建立,就更不容易被击破。
实际上,正是这一点为马云的急流勇退创造了条件:在具体的运营层面,一旦建立起一套体系,它就会自己运转,而目前这样的体系已经在阿里内部初步形成,也就是说,该公司在具体运营层面已经完全可以离开马云,那么,辞任CEO不过是让形式与实质更加一致而已。
但对于那些与阿里巴巴存在竞争或潜在竞争的公司而言,一个将生活当作工作的马云将更可怕:因为阿里巴巴的未来与生活息息相关,包括文化、信任、生活方式、社会参与等,马云所做的不过是顺应了这种需要。
在一家年交易额超过1万亿元的巨无霸那里,其未来的危险不太会来自于某一两项具体业务或技术,而更可能来自系统内部潜在的裂痕,比如文化的变质和系统的漏洞,或者外部土壤和气候的变化,比如政府的监管,社会信任度的下降,行业增长放缓。从具体公司运营中脱身的马云,将能集中精力于这些事情上——这些事情的进展往往是在生活的形式中实现的。
实际上,退任CEO以来,阿里巴巴比过去变得更为强大——无论是业务上,还是组织能力上。在中国主要互联网公司中,阿里巴巴可能是第一家真正在各个主要业务上都形成自己领军人的,这能提高阿里的应变力和执行力,这在新零售战略、生鲜细分市场的争夺、通过物流网络的完善等缩小与京东的用户体验差别、应对微信支付冲击等方面,都体现了出来。
而应变力和执行力,是一家公司保持基业常青、也是阿里通往102年的关键力量,在科技行业尤其如此。因此,我更倾向于认为马云从具体业务中的逐渐隐退,是一种明智的公司治理完善战略。
而在目前的阶段和环境下,卸任董事局主席,不但可以进一步给新一代的管理团队创造空间、让公司更好地适应在后创始人时代的专业化和职业化运营,从而让公司早日进化为真正的社会化企业以降低与特定人和团队有关的风险,更重要的是,他将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为阿里创造更好的生态环境——新时期这对像阿里这样的超级巨头而言,可能是比单纯的商业战略更重要的战略。
如果不理解这点的朋友,可以参阅尹生的2017/2018年度互联网价值观察《社会共治、技术驱动,以及AT现实》,在该文中,我曾对中国互联网巨头们今天面临的现实做了如下描述:
推动互联网巨头们的管理从私人自治转向社会共治的根本力量之一是,当这些公司从一个独立的商业实体发展为经济和社会基础设施后,从产业竞争向生态竞争的进化符合其利益最大化,因为它们的利益越发与整个生态(也包括社会和经济等)的整体利益密切相关,这要求它们必须从生态的整体利益,而非仅仅是一己私利出发,并在管理上更加采取开放的姿态,兼顾多方声音。
变化的另一股力量则来自社会的要求,在整个社会的价值评估中,不仅个别公司的权重很小,就连作为一个整体的经济也只是众多指标中的一个。尽管不同的社会偏好不尽相同,但兼顾效率与公平和多元化的价值观、长期与短期利益,是人类共同默认的原则,为了对不同的指标实施有效管理,人类求助于政府和社会组织。
这就意味着,作为经济基础设施的阿里需要考虑比自身的经营更多的指标,比如总体就业、线上线下等多种生活方式的维系、财富分配中的公平、经济整体运行的效率、创新的保护、经济体的可持续性等,而作为技术、社会和潜在的经济基础设施的腾讯,则除了阿里需要考虑的,还需要考虑类似这样的问题,比如用户的时间和经济管理,虚拟社会的管理,总体幸福感的提高,个人职业发展与社会化,技术的社会后果等。
如果它们不能主动将这些指标纳入整体考虑,最终要么面临竞争地位的下降甚至丧失,要么面临政府或社会组织的介入——它们承担的更广泛的价值指标的监管者责任,让它们有足够的理由介入这些新的管理环境,毕竟在更广泛的社会价值体系面前,互联网甚至经济都只是一部分。
当这成为现实时,过去那些支持了互联网繁荣的自由土壤将不复存在,法律和规章最终会赶了上来,想想那些传统的经济和社会基础设施的管理模式,你就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类似电信、能源、公共服务等领域的领导型公司,它们甚至连自主制定价格的权力也会被置入政府的管理范畴,而这只是它们所接受的广泛监管范围的其中一个。
未来,政府和社会的介入将会越来越成为一种常态,因为作为一个独立利益体的企业实际上很难跳出自身利益之外,社会共治模式就成为互联网巨头们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或者说建立确定性的机遇(如果足够明智的话)。
瞧瞧马云的新名片,你就该明白马云的这次卸任意味着什么:中国浙江杭州佬,阿里巴巴001号员工,阿里巴巴合伙人,阿里巴巴一号公益志愿者,阿里巴巴脱贫基金主席,马云公益基金会创始人,乡村教师代言人,桃花源生态保护基金会联席主席,TNC(大自然保护协会)全球董事,联合国青年创业和小企业特别顾问,联合国世界妇女峰会联席会议联合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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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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