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灵深瞳,天才AI公司跌入谷底之后 | 小败局

文 | 苏建勋
编辑 | 杨轩
一年前入职格灵深瞳时,陈乐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没有加班费,项目提成算进年终奖”,熬到年尾,上司的一句话比北京冬天的风还刺骨,“今年的提成,没了。”
让她寒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只要找 HR 问工资条和报销明细,HR 就从微信、电话、邮件里失联了;有员工把公司管理混乱的现状投诉给创始人赵勇,很快,员工就“消失”了;过完春节回来,陈乐发现身边的同事几乎换了一批,再一问,“好几个都在跟公司打劳动仲裁”。
“公司怎么成这样了?”陈乐难以置信。加入这家一度名声响亮的 AI 公司前,陈乐在网上搜索,看到徐小平和沈南鹏对于“格灵深瞳未来值 1000 亿还是 5000 亿美金”的问题争执不下,最后答案停在了中位数上:“值 3000 亿美金!”
现在她打开公司微信群,280 多人的全员大群里,她的入群位置已排在中间,这意味着不到一年时间,格灵深瞳已经流失了一半员工。一位前格林深瞳 HR 对 36 氪称,不少员工在入职不久、试用期内即离职。
“不知道公司是真的资金紧张,还是逼着员工走。”周桐也满心疑惑。年初,她参加格灵深瞳的一个高管会议,被告知 2019 年销售业绩要翻番,目标是 4.5 亿元,但“人员不能增加“;有人立刻提出质疑,格灵深瞳运营副总裁王艳当场回复称:“就这么多 Head Count,要么你就开人,要么就别招人。”
之后两个月内,格灵深瞳财务、市场负责人陆续离职。
根据格灵深瞳创始人兼 CEO 赵勇对 36 氪的说法,从今年 1 月至今,格灵深瞳离职率不到 10%,跟2017年的转型期相比,现在公司的人员结构已趋于稳定。他也说,由于公司改革,部分员工或被劝退、或无奈离职,因此产生了“旧势力的抱怨”。
赵勇向 36 氪承认,格灵深瞳一度在 2016 年面临最危险的时期,“账上的钱只够撑几个月。”为此,他必须调转业务方向,押注安防;同时改换公司管理团队,引入原安防公司伟昊科技电子副总裁黄辉栋等传统行业高管。2017 年 1 月,原 CEO 何搏飞宣布离职,赵勇重新接任CEO。
可它的掉队已成事实。作为国内第一批以计算机视觉(CV)起家的人工智能公司,格灵深瞳已经很久没有公布过融资。巅峰时期,真格、红杉在14 个月内连投格灵深瞳A、B 轮,可直到 2017 年,来自东方网力和三星电子的 C 轮融资才被低调放出。

格灵深瞳历年融资表。制图:36 氪
它在调整腾挪之时,同行则在快速前进。“商汤一年能融三轮,我们三年融一轮,之后就不主动公布了。”周桐对 36 氪说。
据 36 氪独家获悉,格灵深瞳的 D+ 轮融资正在进行中,目标融资 5000 万美金,估值为 6 亿美金左右。这个数字已经远落后于眼下的“CV 四小龙”(商汤、旷视、依图、云从)。赵勇则对36氪表示,无法对任何财务数字进行置评和确认。

国内 CV 头部公司估值表,数据来自公开报道(未经官方证实)。制图:36 氪
踏入风口时,格灵深瞳握有一手好牌:创始人赵勇是Google Glass 的七位设计者之一,CEO 何搏飞曾担任多家外资上市公司高管,与陈欧是斯坦福同学。
风起了,格灵深瞳一度成为徐小平与沈南鹏的饭局焦点,比尔盖茨称赞其“Very Cool”;风停后,格灵深瞳在公司管理、技术选型、产品落地等环节的问题一一暴露。
“技术背景的创始人“、“科研能力强”,这些是格林深瞳起步时的闪光点,也是它此后的盲区。
1、创业即巅峰、凶险不自知
局是徐小平攒起来的。
徐小平2012年底在硅谷见到赵勇时,在google的赵勇团队攻下了一个叫“场景识别”的技术难题:用户戴上谷歌眼镜,看到的图像会在系统中与谷歌街景做比对,然后快速定位所处位置和周边信息。“500毫秒内,能将用户位置精确到’米’级别。”
这是项不容忽视的技术突破。六年前,国内计算机视觉仍以二维图像识别为主,比如安防行业风靡的人脸识别,就是用摄像头拍下人像,再和后台的身份证图库比对获取人物信息;而赵勇可以让获取的图像以三维数据来呈现,这就让信息维度从“人脸”,扩展到“人体移动、车辆行驶”等具体行为。
赵勇与徐小平都在其中嗅到了巨大的商业潜力。很快,他们将这项技术变成了一份商业计划书:通过消费者的行为分析建立用户画像,再将这些信息提供给零售商,以帮助后者优化零售战略。
这正是阿里、京东等巨头如今津津乐道的“新零售”雏形。7 年前,赵勇的设想也得到了徐小平的青睐,这位“风投教父”当即为赵勇订下回国的机票,催促其尽快创业。为了满足赵勇当时“只想全心写代码”的要求,徐小平还答应为他物色一位 CEO。
理想的人选很快就出现了。有着零售行业背景、曾在宝洁、华联、以及两家美国上市公司做过高管的何搏飞给徐小平发了条微信——他刚辞职,一直都想创业,在斯坦福商学院的同学陈欧曾邀请他加入聚美优品,他拒绝了,因为“性格太像”。
有人担心过何博飞没有从0到1的创业经验,也有人建议让何博飞担任COO更好,但赵勇对同为名校名企出身,性格外放、口才极佳的何搏飞很欣赏。“完美契合了我为 CEO 设定的功能。”赵勇对 36 氪这样形容,他本人更想把时间用在做技术上。
“何搏飞和赵勇可以分别创建一个成功的公司,但他俩一起干,可以创建一个伟大的公司。”徐小平这句经典说辞流传在每一篇格灵深瞳的创业记录里。2013 年夏,格灵深瞳正式成立,何搏飞出任 CEO,赵勇担任创始人兼 CTO。这个时间点甚至早于旷视、云从。

图左为前格灵深瞳CEO 何搏飞,图右为格灵深瞳创始人、现任 CEO 赵勇。
可一开局,格林深瞳选的行业赛道就错了。2013 年,赵勇寄予厚望的实体零售行业被电商、 O2O严重挤压,线下零售哀嚎遍野。商务部在那一年的调查显示:2012 年,连锁百强企业新开店速度达到十年来最低水平,仅为 8%。
这直接导致零售客户在压力之下,纷纷砍掉了技术创新的市场预算。赵勇对 36 氪说,格林深瞳在零售行业做了 10 个月,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市场对于实体零售极度悲观。”
如今回头看,用 10 个月验证一个错误的市场需求,试错周期已经不短。而当公司决定转换行业赛道,零售行业背景的何博飞和他组建的团队经验不再适合、并在其他赛道屡屡碰壁时,何博飞依然又继续担任 CEO 长达 3 年时间。
对于 AI 创业公司来说,这是极其凶险的境地,但在当时,赵勇并没有及时意识到这份凶险。
创业初期,赵勇希望将格灵深瞳变成一座技术的乌托邦。在硅谷,赵勇经历过谷歌对技术自由、组织扁平化的推崇,“工作任务就是 Making Friends,一边去各个部门玩,一边看看有什么可以解决的问题”。
因此,在将 CEO 一职交给何搏飞后,赵勇得以以 CTO 的角色潜心钻研技术,他曾形容自己“恨不得每一秒钟都在和工程师写代码”,这也让他对于外界市场变化失去了一线的感知。即使是在 2014 年将赛道转向交通、金融后,赵勇最初也不知道,银行客户的销售是很难由行业外人士打开局面的。
风口上的格灵深瞳,当时正沉浸在创业的虚火中。
2014 年 7 月,在何搏飞的策划下,一篇名为《对不起,我们只爱牛人》的帖子从格灵深瞳微信公众号发出。文中金句频出:“环顾四周,没看到一个对手”、“我们不等风,我们在造下一场台风”;同时罗列出格灵深瞳多项光辉事迹,包括:

· 我们的投资人徐小平和沈南鹏,就格灵深瞳未来市值应该是1000亿美元还是5000亿美元展开过激烈争论,最后妥协在3000亿美元这个“中间数”。
· 比尔盖茨今年6月私访中国时,会见的第一家创业公司就是我们。
· 团队成员是超级学霸,来自:Princeton、Stanford、Harvard、Dartmouth 、Brown、MIT、清华、北大、浙大、中科院、复旦。
……

“名声大噪。”王东这样形容当时的格灵深瞳,他在 2015 年初加入格灵深瞳实习,至今仍记得这篇推文。他向 36 氪坦陈,虽然文章内容“有点言过其实”,但格灵深瞳当时的人才构成确实是:哈佛、斯坦福的MBA“在当实习生”;北大、清华的“能来面试”;中科大的“程序员可以,其他岗位得想一想”。
在王东的记忆中,那是一段世外桃源般的日子。2014 年,格灵深瞳将公司搬往颐和园边上的一幢庭院内,附近山水环绕,食堂由原白家大宅门行政总厨掌勺。员工们都觉得,彼时公司业界瞩目,技术领先、牛人环绕,足以称得上是“创业巅峰”——在公司仅成立一年之后。
2、技术落地难,危机初显时
船舰将沉时,没人知道第一道裂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可有经验的船员会先行下船。2015 年 8 月,一切看起来欣欣向荣之时,格灵深瞳诸多公关事件的幕后推手、市场总监李倩却递上了辞呈。
“牛都吹出去了,公司接下来就要推产品,可产品落地有很大问题。”一位接近李倩的人士告诉 36 氪,他形容李倩的离职为“非常识时务”。
有人更早点出了格灵深瞳的隐患。前土豆网架构师刘晓明于 2014 年 5 月加入格灵深瞳,一年后他便公开发文指出,格灵深瞳存在团队结构方面的问题:学术范太浓重,研发部门有太多的Researcher(研究员),而工程师则严重不足。
王东也有类似的

企鹅电竞:6ZIZ ;企鹅号:闫亚鹏 ;微信公众号:1.天游玩 2.Nana电影;百家号:6ZIZ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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